呼唤先生系列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大秦文摘◎中国西部文艺微刊

︱第期︱

编辑︱大秦小编

版式︱10号视觉

呼唤先生系列作品

「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文/吴海强

从教这么多年来,脑海中始终存放着这样一幅画面:那是九月一个晴朗的早晨,学生正在上课,校园里一片琅琅的读书声。刚退休的王老师和他的老伴拉着一辆架子车来学校装自己的东西。铺盖捆好了,书籍也已装进纸箱,我帮王老师把这仅有的东西装上车,本想着还有一个较为隆重的欢送仪式,可这个场景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看到过)。那个早上大部分老师在教室上课,领导也许有事外出。王老师就那样和他的老伴用架子车拉着他的东西缓缓地走出了校门,目送他离去的是我们几个那节没课的老师和校门口那两棵高大的法桐。

王老师是我的初中老师。陕西师范大学毕业,人长得气派,听说还是数学系的高材生。可惜他家庭情况不好,毕业他后主动要求分配在离家较近的初中教书,后与一个农村姑娘结婚,也就成了当时农村中人常说的“一头沉”。他平时在学校教书,遇礼拜天、节假日则回家帮妻子打理农田。常年的劳作,王老师脸黑了,手粗了,增添了农民的憨厚朴实,但却不改他身上既有的读书人的儒雅。

王老师教我数学。他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上课板书特别工整。他是数学老师,却写的一手漂亮的粉笔字。整个黑板被他分成几个板块:复习、例题、练习,各就其位,就像农民在经营自己的田地,按作物分行成畦。学生通过板书对本节课的内容就一目了然,看着他的板书也能把本节课内容复习一遍。我当值日生时,下数学课后甚至舍不得擦掉他的板书。

王老师教几何特别重视尺规作图。他要求作图要规范、干净,如果有涂抹、歪扭的图形他一定要打下去重做:它是按照培养设计师的标准来培养我们的,所以我们上几何课绝对不马虎。有一次数学自习,一个同学问王老师一道题,他就在黑板上画图给我们讲解。他那天没带圆规、三角板,可在黑板上画出的圆竟然跟圆规画出的没有两样!

在初二时,王老师还教过我们地理。当时学校缺老师,王老师就主动承担起了地理教学工作。还记得他的第一节地理课,他走上讲台,拿起粉笔,一笔下去,一幅中国地图——一只高傲的雄鸡就出现在黑板上。接着他又添了两笔,画出了台湾和海南,他还特意提醒我们:台湾是祖国的领土,一定会回到祖国的怀抱。我们一下子就被他的潇洒、被他的博学震倒了,立即产生了对地理的浓厚兴趣。以后,就凭着他那高超的手绘地图,我们记住了“大拇指”山东、“武士俑”陕西、“小白兔”青海,还有“穿靴子”的意大利。为了让我们记住世界地理上冗长的名称,王老师巧妙地运用顺口溜和谐音法帮我们记忆。现在还记得“东北三件宝,人参、鹿茸、乌拉草”;还记得他给我们讲雅鲁藏布江流入印度后叫布拉马普特拉河。为了让我们记住这个名称,他根据谐音把河名改为“不拉马不得过河”。这样,我们一下子就记住了这条河的名字,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我毕业后回初中母校教书。我与王老师搭班教书两年多,我教语文,王老师还教数学。记得上班第一天,学校领导听课,王老师也来了。毕竟是初上讲台,还是挺紧张的。但看到王老师坐在后面对我微笑着,心里一下子就镇定了。这节课据领导评价说还不错,但王老师却给我指出了许多问题。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给我细细地评说了这节课。他说板书是一堂课内容的概括,应该让学生看到板书就能回忆起这节课的内容,所以设计一定要精心;老师是学生的表率,所以汉字书写一定要规范,工笔正楷,绝不能潦草。最后他还特意提醒我:不能一边板书一边讲课,背对学生讲课是极不好的。王老师的一席话让我感受到了教学艺术的博大精深,明白了为人师的使命与责任。临走时他拿出两本书送我,一本是《先秦文学作品学》、一本是《现代汉语词典》,叮嘱我要好好钻研学问,迅速提高业务水平。

王老师教书三十多年,班主任也干了三十多年,他经常对我说:学生是最懂得老师的,你对他们付出多少,他们会以各种方式回报给你。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正是王老师的写照。多想跟王老师学习更多的教学艺术呀!可惜我们只共事了两年,王老师就退休了。

王老师送我的两本书我一直摆放在案头,多少次都有了放弃教书的念头,但看到书就好像看到王老师对我微笑着,无形中又感受到了他的鼓励,而且又增添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也许到我退休时,也是一个人默默的离去,但我也会像王老师那样无怨无悔: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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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吴海强:中学语文教师,文学爱好者,用文字编织生活,思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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