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纬每支驼队都有狗相伴斯文赫定
斯文·赫定的旅伴
“外行人士无法理解狗的生活与驼队密不可分的关系。尽管不同的驼队有不同的目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支驼队都有狗相伴。”
《我在亚洲的狗》
斯文·赫定和狗的合影
这句话出自《我在亚洲的狗》,作者是伟大的亚洲考古探险家斯文·赫定。他对人类文明最重要的贡献一共两项,第一是发现了享誉世界的“楼兰古国”,第二是完成了从印度河上游到雅鲁藏布江的探险。他二十多岁离开瑞典,七十多岁返回故国,一辈子献给亚洲探险事业。就是这样一位一生未娶,与雪山、戈壁、大漠作伴的铮铮硬汉,却把自己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留给了一路上与自己作伴的狗儿们。
年春天,我率领一支小型驼队从和阗出发,穿越大沙漠,赶往库陇勒(即新疆库尔勒)。半路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头耳朵尖尖的,看似狡猾而又可爱的枣红色小狗。我们给它起名为尤尔达仕,意为旅伴。尤尔达仕是我多年亚洲探险旅行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这条名叫尤尔达仕的小狗,在之后的三年零七个月中,一直陪伴着斯文·赫定,从罗布泊一直到昆仑山南麓。它追踪过野驴,也挑战过灰熊,还在新疆的绿洲,为主人阻挡了一只毒蝎子的威胁。等到他们经过两个多月艰难旅途,终于从人迹罕见的山野中走出时,“当初我们带出来的五六十头牲畜,现在只剩下了三峰骆驼、三匹马和一头驴”。而尤尔达仕则一直陪在主人身边,不仅逮住了一只小羚羊,为斯文·赫定解决了口粮问题,又一路追随他来到清末的北京城。
当斯文·赫定结束了这次亚洲之旅,暂时返回瑞典休养时,他决定带上尤尔达仕一同返回。但是,在他们一同骑行穿越蒙古,乘雪橇横跨东西伯利亚,换乘刚修通的西伯利亚铁路抵达莫斯科后,瑞典的使馆却拒绝了这位从远东来的旅伴。最后,斯文·赫定只能把它留给了圣彼得堡一位天文台台长,告别了这位一路走来的忠实伙伴。不过,尤尔达仕这只来自亚洲的小狗,也在斯文·赫定和他的驼队旅伴之间,建立了一条长达五十多年的纽带。
它们给探险家带来了快乐
斯文·赫定一生献身亚洲探险,他往往选择人迹罕至的地区来测量路线,绘制地图。这些地区都是高海拔的广袤荒漠,虽然他组织了一定规模的驼队随行,可荒野中喜怒无常的极端自然环境、如影随形的狼群野兽,还有不期而至的歹徒劫匪,都让他的探险之旅危机四伏。而一路上陪伴的狗儿们,既是旅途的安全保障,又是寂寞心灵的慰藉。
尽管他的探险沿路漫长,几乎没有小狗旅伴能坚持始终。然而,每一只小狗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给探险家带来走出困境的信心和生命的喜悦。
斯文·赫定的探险生涯中,最残酷的或许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寻找塔里木河的绝望之旅,在那里,两只小狗,一只在最危机时刻来临前不知所踪,另一只忠诚地坚持到最后时刻,可倒在了水源边缘的一步之遥,这是他不愿回忆的往事。而在藏南冈底斯山旅途中的几只小狗,则以另一种方式,给他留下了一生的记忆。
“皮皮是一只娇小无助的混血小狗,浑身棕色,耳朵下垂,眼睛既可爱又调皮”。皮皮是斯文·赫定的伙计,在印控克什米尔斯利那加市的一条小巷里捡到的三只小狗之一。十四天后,它们就要从这里启程,前往西藏日喀则。
由于狗儿太小,无法适应长途跋涉,斯文·赫定就把它们装在一个筐子里,放在马背上一路旅行。每天启程时,小狗们就不情愿地进入筐子,在马背或者骆驼背上,相互推搡,埋怨似地叫唤。一到了营地,它们就被放出,因为重获自由而兴奋不已。这些小狗“短短几天,就学会了在我的帐篷外站岗放哨,只要有可疑物接近,就会疯狂地吼叫。”
在室外零下二十五度的严寒中,小狗迅速成长,接受了各种自然的训练。皮皮深夜出去散步,最后“意识到还是里边暖和一些,回来就在帐篷里大小便。因它粗鲁的举动,立刻遭到惩罚,整夜被栓在外面”。后来因为这事,还受到探险队里其他狗的嘲笑。
然而,就是这样玩闹不羁的性格,让皮皮有了比其他小狗都顽强的生命力。从斯利那加一同前来的一只小白狗,在旅行之初就不幸消失,另一只小狗,在零下三十四度的气温下,贪吃野驴的残骸,也再也没有跟上探险队的足迹。从克什米尔来的小狗就只剩下皮皮跟随在队伍之中。
等这支队伍最后来到日喀则时,皮皮或许已经成为地球上第一条旅行了一千多公里,从克什米尔来到后藏的小狗。更重要的是,它在抵达日喀则后,还不经意地做了妈妈。“小狗们毛色漆黑,……它们小得像老鼠,为寻找母亲的乳头而蠕动的样子非常可爱。它们将要在世界海拔第二高的山脉上探险了。”这些小狗和它们的母亲一样,在还没开始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在骡子背上的小筐中晃晃悠悠的旅行。
正是这些快乐的小狗给斯文·赫定带来无限的快乐,伴随他走过了旅行中最艰难、乏味的岁月。虽然欢乐总是太短,皮皮消失在一场暴风雪中,结束了这段美好的时光。可它却以自己的方式,继续陪在这位亚洲探险家左右。
送它们回到旅途
作为一位杰出而正直的探险家,斯文·赫定与斯坦因或伯希和最大的区别在于,他热爱自然,专注记录沿路信息,从未取过亚洲的一纸一物。他对那些路上的旅伴也是如此,无论是驼队伙计,还是那些不会说话的小伙伴,他都满怀感激。斯文·赫定把自己对亚洲的爱,留在了这里,留给了那些曾经一路走过的驼队旅伴。
“皮皮失踪后,我们在风雪迷茫中继续向南进发。雪下了一整夜,……我们的脚印被深雪掩盖,皮皮寻找我们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它留下的小狗们,在五千多米的高山上瑟瑟发抖。很短一段时间里,四只小狗也只剩下了唯一一只,脑门上有一道白线的小黑狗。斯文·赫定为了纪念皮皮,给它取名小皮皮,还为小皮皮找了一个新伙伴,来自藏区的牧羊狗塔卡尔。
来自藏区的大型牧羊狗和祖籍克什米尔的小皮皮成了旅行中最好的伴侣。“小皮皮现在深受塔卡尔的喜爱,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校长和学童。小皮皮在我脚边的地摊上休息时,塔卡尔从不嫉妒和抱怨。小皮皮也帮塔卡尔在帐篷外站岗。……当小皮皮不拘礼节地跑进来时,塔卡尔却留在门口。它们陪我度过了漫长而孤独的一个个夜晚,我已经开始担心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它们。”
卡塔尔和小皮皮伴随了斯文·赫定在藏区的每一个白天和黑夜,不过,他的预想随着队伍远离藏区,真的发生了。当探险队越过冈底斯山脉的第八座山口,抵达印度萨特莱杰河上游时,突然而来的炎热天气,似乎有预谋一样,切断了它们之间的纽带。出生在寒冷高原的藏区牧羊犬,天生毛发厚密,上升的气温让它呼吸紧促,体温升高。每次路过小溪,它都忍不住停下,拼命饮水,在树林中寻找阴凉处,等傍晚凉爽后才赶来和队伍回合。直到有一天,它不再归来。
斯文·赫定从没有责怪过这些为他旅行提供无数快乐的伙伴。他知道,它们出于真挚的热情追随驼队一路旅行,有的选择回归故土,有的与他一路相随,直到旅行的终点,印度的西姆拉。
斯文·赫定、来自拉达克的六名伙计和两头狗:塔卡尔(右)、小皮皮
最后和他分别的是皮皮的孩子小皮皮。“在零下30度的严寒,它出生在喀喇昆仑山白雪皑皑的崇山峻岭间,随后一直作为我的室友伴我探险。看到伙计们就要出发,我也该向小皮皮道别了。”它是唯一在五百多天的旅途中,从西藏一路南下的伴侣。当斯文·赫定结束这段旅行时,他将小皮皮托付给来自克什米尔的伙计们,让他们带回它母亲位于斯利那加的故乡。
从尤尔达仕那里,斯文·赫定明白了,任何约束它们的想法都是自私,而不负责任的。因为“外行人士无法理解狗的生活与驼队密不可分的关系。尽管不同的驼队有不同的目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支驼队都有狗相伴。”当旅途结束时,旅伴们也应回到旅途,等待旅行家的下一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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